套用每年回顧行業(yè)的習慣用語：對于多晶硅-光伏行業(yè)來說，“2020年是不平凡的一年”。無意間回想才發(fā)現(xiàn)，這“不平凡”，我竟已寫了10年，從專職光伏記者，到投資多晶硅、光伏產業(yè)的工程公司職工，10年來，多晶硅-光伏行業(yè)始終牽動著我的思緒。這“不平凡”，絕非簡單地寫作習慣和照搬套用，而是從本世紀初至今，中國的多晶硅-光伏行業(yè)在短短20年時間里，風云變幻、沉浮輪轉，已極盡濃縮了其他行業(yè)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發(fā)展軌跡。

“一切向前走，不能忘記走過的路；走得再遠、走到再光輝的未來，也不能忘記走過的過去，不能忘記為什么出發(fā)。”值此“十三五”收官、“十四五”開局的關鍵節(jié)點，站在“兩個一百年”的交匯關口，回望行業(yè)的發(fā)展歷程，希望能在興替得失間以筆承史，為下一段路途積蓄穩(wěn)健前行的力量。

以為紀念、以為祝愿。

緣起：光伏誕生

（19世紀~20世紀60年代）

肖克利實驗室

上世紀50年代中期，由于晶體管生產工藝及成本的原因，晶體管產業(yè)還處于起步階段，當時，真空管產業(yè)正處在如日中天的時候。只有少數(shù)公司可以制造和生產晶體管，貝爾實驗室仍然以點接觸和結型晶體三極管為主，RCA在此基礎上改良為金屬結型晶體管，而RCA又成功地研制了硅晶體管和MOS管。美國的西方電氣、摩托羅拉開始以擴散工藝制造晶體管。日本的索尼發(fā)明了隧道二極管，后來美國通用電氣還成為隧道二極管的最大生產商。值得一提的是，德州儀器公司在1954年發(fā)布了第一個可以量產的結型硅管，具備諸多鍺管不具備的耐高溫、散熱好的特性，成為美國軍用和航天領域最主要的硅管供應商。同年，德州儀器在1954年圣誕節(jié)推出了第一款便攜式晶體管收音機Regency TR-1，一下子賣出了10萬多臺。正是這臺收音機讓許多普通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晶體管的革命性技術魅力?？傊?，1954年到1956年，美國市場共出售了1700萬個鍺晶體管和1100萬個硅晶體管，價值5500萬美元，而同期真空管銷售了13億個，市場份額超過10億美元。到1957年，晶體管的年產量達到了2900萬個。

也正是在這一階段，肖克利帶著想要終結真空管時代的決心，1956年選擇了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當時，因為母親年事已高，也因為在貝爾實驗室工作時在專利和成果申報時產生的嫌隙，肖克利在貝爾實驗室一直沒有得到升遷重用。他辭去了貝爾實驗室的工作回到故鄉(xiāng)——加州圣克拉拉谷，也就是后來的“硅谷”，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建立起以斯坦福大學為中心的新興科技產業(yè)基地。在此之前，舊金山最為人熟知的礦藏是金子。而肖克利的到來，為這里開啟了第二次淘金熱，資本和人才瘋狂涌入的目標，則是新時代“白色的金子”——半導體硅。肖克利的選擇令人疑惑：他憑借世界上第一個鍺晶體管獲得了諾貝爾物理獎，卻要在離開貝爾實驗室后利用硅制造場效應放大裝置。

據(jù)報道，他之所以堅持要用硅來替代鍺制作晶體管，一方面，是考慮到成本因素。鍺是稀有元素，在地殼中含量極少且分布分散，因此價格十分高昂，難以大規(guī)模生產。而硅作為地殼中第二豐富的元素，在成本上的優(yōu)勢顯而易見。另一方面，當時晶體管最大的需求主要集中在火箭、導彈等航空、軍事領域，對于晶體管耐高溫、抗劇烈震動的要求很高。相比200攝氏度的要求，鍺晶體管只有70~80攝氏度的耐受溫度顯然不符合條件（這一區(qū)間是今天的商業(yè)級工作范圍，但在當時“軍工優(yōu)先”的時代背景下不符合條件）。此外，鍺晶體管存在一個比較致命的“基因缺陷”：在“關閉”狀態(tài)下存在漏電情況，且當時，高純硅的工業(yè)提煉技術已經相對成熟，而鍺很難提煉到足夠的純度，晶體管的性能難免受到制約。

就這樣，在斯坦福大學工學院院長弗雷德里克·特曼教授的推動下，斯坦福建立了全世界第一個圍繞大學而建的高科技產業(yè)園區(qū)，吸納了眾多高科技企業(yè)在此落戶。也正是在特曼的力邀和幫助下，才使得肖克利創(chuàng)辦了“肖克利半導體實驗室”并設在圣克拉拉谷。這里有必要介紹一下這位特曼教授。斯坦福大學能從一家三流“鄉(xiāng)村大學”轉身成為世界級一流大學，在其百年建校發(fā)展的歷史上，擔任著斯坦福工學院院長的特曼教授的貢獻是至關重要的，也無人可替代之。特曼教授對于斯坦福大學的貢獻有很多，最主要的，第一是斯坦福電子學，第二就是這個高科技產業(yè)園。后者在當時可以說是新型科研和產業(yè)相結合的創(chuàng)舉。

在創(chuàng)業(yè)之初，肖克利先后拜訪了德州儀器、洛克菲勒、雷神等公司，希望能夠籌集夠50萬美元來建立起一個晶體管生產單位，但是都遭到了拒絕（主要原因是這些企業(yè)自己就在生產晶體管，比如德州儀器，有的則因為沒有商業(yè)風險投資理念而不想冒險，比如洛克菲勒）。最終，正是靠著肖克利的大學好友、已經創(chuàng)立儀器公司的貝克曼教授（pH試劑發(fā)明者）的支持，肖克利的團隊得以組建。隨后，他在學術期刊上以公開招聘的形式從東部的名牌大學招募畢業(yè)生，也憑借其晶體管發(fā)明人的身份吸引了大量有志青年。經過嚴格篩選，最終選拔出8人作為成員（這些年輕人中，有仙童、英特爾、國家半導體等產業(yè)巨頭的創(chuàng)始人，也有肖克利的普通助理，中國人施敏，后成為了中國臺灣省半導體理論物理學的奠基人）。

這8個年輕人有不少是辭掉原來的在東部一些大公司的工作，來到這個西部的小縣城。吸引他們的不是人工高、福利好，而是晶體管之父——肖克利的名氣。大家雄心萬丈、摩拳擦掌，心懷“改變世界”的理想迎接未來的事業(yè)。但是他們失望了。

有人用“一地雞毛”來形容肖克利在公司管理方面的“成果”。肖克利最初的戰(zhàn)略是“研發(fā)擴散法摻雜工藝的硅管”，雖然放在當前的時代背景看，硅管比鍺管更加耐高溫、穩(wěn)定性更高，擴散法摻雜工藝比其他方式的生產速度更快，必將成為日后成果的方案。但是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中，肖克利卻糾結于價格不能自拔，要求把成本控制在5美分以下，這在當時根本不可實現(xiàn)（直到1980年晶體管都無法達到這個水平）。

由于他在半導體研究方向上的獨斷專行和在研究過程中“事無巨細”的關注，團隊在他所堅持的四層半導體材料的二極管的研制上遲遲沒有成果，而團隊成員建議的集成電路的制造思路，則被他輕易否定，錯失了整個半導體產業(yè)的未來。此外，對于團隊的不信任，也使8個天才在不到2年的時間里就無法容忍，最終選擇集體辭職。而這也使肖克利一直以“八叛徒”稱呼他們。

最終，隨著團隊的解散，1960年，肖克利接受了創(chuàng)業(yè)的失敗，將實驗室賣給了克萊維特實驗室，此后又在1963年退出團隊，返回斯坦福大學任教，放棄了成為百萬富翁的商業(yè)夢想。1968年，肖克利實驗室正式關閉。